分家的冬天，把童年劈成两半

记得那个冬天特别冷，屋檐下的冰棱子有筷子那么长。我妈收拾行李时，弟弟还在啃他最喜欢的山楂糕，嘴角沾着糖霜。我缩在掉漆的木头沙发上，看妈妈把我们的衣服叠成小方块。爸爸蹲在门口抽烟，烟头在寒风里明明灭灭，像鬼火一样。

"小满跟着我，小志归你爸。"我妈说这话时没抬头，她正用发黄的报纸包我的课本。弟弟突然"哇"地哭出来，山楂糕掉在水泥地上，碎成红色的渣。那年我八岁，弟弟四岁，我们都不知道这个冬天之后，再见面要等十七年。

北漂的地下室，藏着两代人的倔强

北京的地下室比我想象的还潮湿，被子永远像刚从水里捞出来。我妈白天在超市理货，晚上去餐馆洗碗。有次我发烧到39度，她背着我跑过三个胡同找诊所，羽绒服领子结着冰碴子。后来她咬牙买下六环外的小两居，搬家那天我们煮了袋速冻饺子庆祝，锅盖掀开的蒸汽里，我看见妈妈的白头发在闪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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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当程序员后，我妈总念叨："加班别太晚，食堂的盒饭要热透了再吃。“她自己却总吃隔夜菜，说"菜汤拌饭最养人”。今年开春我咬牙买了三居室，我妈摸着雪白的墙直说好，可谁想到…

那个要房间的"陌生人"，突然发来短信

"给你弟留间房吧。"我妈说这话时在择芹菜，枯瘦的手指抖得厉害。我手里的购房合同"啪"地掉地上，"妈！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！"十几年了，那个啃山楂糕的小团子，在我记忆里永远四岁。

直到手机屏幕突然亮起，陌生号码发来段话："哥，我是骑手小志。今天送完第38单才敢发消息。听说你买了房，真好。我租的隔断间没窗户，但能看到对面楼晾的蓝衬衫，跟你小时候那件特别像。"我冲到阳台打开窗户，冷风灌进来，吹得眼睛生疼。

藏在蓝衬衫里的秘密

那个周末下着冻雨，门铃响时我妈正在擦第三遍茶几。开门瞬间，穿美团黄外套的年轻人局促地站在楼道里，手里拎着袋砂糖橘。我一眼就认出他右耳的豁口——四岁那年他从板凳摔下来留下的。

我妈抖着手摸他耳朵，眼泪砸在砂糖橘塑料袋上。弟弟从外套内袋掏出个铁皮盒，里面躺着半块发黑的山楂糕："当年从地上捡起来的…可惜长毛了。"我们仨对着那坨黑乎乎的东西又哭又笑，像三个疯子。

次卧的星空灯，照亮了十七年光阴

现在次卧墙上挂着美团骑手服，柜子里塞满骑手保温箱。弟弟每周三休息日过来，总带着当季最甜的水果。上周他神秘兮兮装了个星空投影灯，说"哥你加班晚回家，抬头就能看见银河"。

有天深夜我推开家门，发现他蜷在沙发上等我，手机屏幕还亮着接单页面。三十岁的男人睡相还像小时候，嘴巴微微张着。我轻轻给他盖上毯子，突然想起买房时跟妈妈赌气说的话——“陌生人凭什么住我房子？”

原来这世上最亲的陌生人，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。

成年人的和解，都在烟火气里

现在每周六早上，我家厨房都热闹得像菜市场。我妈非说弟弟太瘦，变着花样炖汤；弟弟偷偷往我包里塞能量饮料，说"你们码农最费脑子"；我给他们网购了情侣款冲锋衣，我妈的玫红色，弟弟的荧光黄。

上个月收房纪念日，我们煮了火锅。红油咕嘟咕嘟冒泡时，弟弟突然说："其实这些年我总梦见那个摔碎的山楂糕，每次想捡起来，梦就醒了。"我妈筷子一抖，羊肉片掉进锅里溅起油花。

如今我们终于不用在梦里捡拾碎片，次卧的星空灯整夜亮着，照着床头那张泛黄的全家福——1989年照相馆拍的，我穿着蓝衬衫，弟弟含着山楂糕，爸妈的头发都还乌黑。

发布于：山东省